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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

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佚名 发布时间:2005-08-30 03:15:24 浏览次数: 字体: 打印
秋风刺骨,寒冬将近时,赤脚踩在泥泞的烂道上,背了权做书包的沉重的木箱,手提一个破脸盆做的烘笼,和一帮小伙伴嘻嘻哈哈地往破败不堪的学校奔去的时候,最渴望听到的声音是烟熏火燎的教室里老师皱眉流涕地讲课时从烘笼里传出的爆苞谷花轻脆的炸响声;是下课铃响后,一帮裤脚高吊到膝头的山里娃,溜到女贞树上掰下枯枝扔进烘笼,燃起熊熊火焰时爆出的毕剥声。
  深处大山坳里的穷孩子,绝不知道会有如玉十指,在那黑白键上轻巧地一抹,便有铮铮的响声如山泉欢鸣作响。泥脚的山里娃,耳熟能详的、朝夕相伴的,只有那韵味无尽的天籁之音。
  提烘笼的山里娃,赤脚走进古老的小城。金黄的油糕雪白的饵快诱得他馋涎满口时,按按布疙瘩衣服下贴身的几元零票。想起白发苍苍的母亲在豆油灯下一针针缝线一句句叮咛一下下用针轻擦脑门,想起红火辣太阳一家人苦死磨活挣不到几个硬币半夜三更分回几斤洋芋有绿的烂的还常常斤两不足惹得父母提娘骂爷,他便硬硬心肠咽咽口水,听着肚子高古的空鸣向着一群衣鲜声怪的人怯怯走近。八月十五夜深人静邻床同学枕头下大红饼油香飘绕惹得他辗转反侧。同学弃掷教室书桌柜里的半截冷馒头常令他目光短浅眼睛发直。买不起二毛五一碗的面条便只好面壁伤心悄然暗泣哀哀而啼。怕路旁恶狗因而跟在老师的单车后头跑步进城气喘吁吁。那时的山里娃,不知世间有种东西比恶狗还可怕那就是四肢漂亮而又潇洒的某些人。
  汗淋淋挤到借书室门口把头伸进小窗身子便如飘蓬哇哇怪叫中作波浪起伏,读《三国志》求古典读唐诗宋词寻飘逸读《北雁南飞》品爱情。上数学课弯腰看小说想这老师真好视若无睹对我特别关照。摇头晃脑几句吟哦赞扬声中飘飘欲仙恍如西厢张君瑞,佳人未曾姗姗而出却已错过金榜题名,夜雨敲窗秋凉满室才知鲤鱼未跃过龙门真是一生的大悲剧。
  稀里糊涂的山里娃,一曲青春之歌竟被谱得乱七八糟没调没曲。
  几番浮几番沉,也有坎坎坷坷,也有曲曲折折,爱过恨过得到过还失去过,知道疲惫尝尽辛酸仍然执著仍然上下求索。
  有人在茫茫江边对了苍苍蒹葭溯洄从之辗转反侧,有人在渭城客舍如烟绿柳中饮尽愁苦挥手送客,有人旌落未还渴饮雪饥吞毡穷愁北海九死不悔,有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犹自流离飘徙客死荒野。那断肠天涯的人,除了枯藤老树昏鸦瘦马点缀些苍凉外,寂寞的日子,该用一生来打发。
  本知道手中无利剑结交何须多,生的渴望及本能的挣扎,却仍趋使着有限的精力在无限的时空内奋力拼搏。人生如幻也罢如梦也罢,即便真正荒唐如一戏,今生今世,活着,就不容易罢?总得去拼搏;去寻那相逢一笑,系马高楼;去寻那葡萄美酒,琵琶声碎;去寻那枕戈疆场,冰河铁马……胜似冷眼旁观罢,胜似古佛青灯罢。
  泥腿泥胳膊的山里娃,等得铁树开花,忍得石头发芽。儒家的人生道家的精神佛家的心境。光脚板踩出的脚印,拧一拧,沁洇出的血泪,闪烁着璀璨夺目的晶莹。
  走过泥泞走过风雨走过人生,不用数祖觅宗寻那黯淡下去的光彩,甩脱平庸甩脱无聊甩脱淫靡,有真谛有五味却没有尘垢没有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不要来世,无谓前生,宏宏阔阔的天地间,辛苦努力的,只为寻觅那真正的自己,只要活成一个纯纯粹粹的人。
  嚼菜根,拄竹杖,披蓑戴笠;驾轻车,骑骏马,玉食锦衣。无论贫贱富贵,一生苦辛雕凿,细觅勤拣,不管荆棘还是栋梁,不管梧桐秀木还是茅草苔衣,燃就一把火,烧化成易腐的凡骨俗身———析不出舍利子,却要燃烧成亘古的永恒,不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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